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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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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醉樓提供的暗器品種多而繁雜,除了那些輔助逃生或飛檐走壁的物件兒,最終可用的有七八樣。

璇璣營眾人看在眼裏驚在心底。他們苦學十幾年方能熟練運用的內功,尋常武夫只要有這些小玩意兒也可以像他們一般來無影去無蹤,真是天大的打擊。

賀雲天抓著一把幹果嘎嘣嘎嘣的嚼著,“所以樓裏規矩多,有這些東西再不管嚴一點,夕醉樓就要成賊窩窩嘍~”

初一拿起一種喚作“三爪”的飛索,除了這種還有一樣喚作“五爪”的。

所謂三爪,是以精鋼所制,形似手掌的飛爪。每個鋼爪如手指分為三節,第一節開刃,鋒利無比,靠鋼爪尾部相連的機括控制,可張可縮。

初一隨手擲向院中豎立的人形靶子,爪子擊中後牽動握在手中的皮索,只聽那鋼爪哢嚓一聲合攏,向後一拽收回,人形草靶竟被抓下一大團稻草。

穆子規帶上皮手套,小心的清理著飛爪上的稻草:“這個三爪是取人喉嚨用的,五爪麽,一般傷人四肢。”

十五順手拾起放在桌上的五爪。心想,這些東西確實陰毒,也不怪江湖中人會認為夕醉樓是邪教。這種東西即便打在身上有軟甲護著抓不到皮肉,可這爪尖合攏時與繩鏢道理相同,又因重量略勝,只怕威力更甚。

又細細觀察這控制鋼爪伸縮的皮繩,竟是多種材料混編而成。用力拽了拽,柔韌好力度強。“這個是用鹿脊筋編的?還放了蠶絲?”

旁邊一個姓苗的夕醉樓師傅笑道:“小兄弟好眼力,只不過除了蠶絲和鹿脊筋還有人發。需取粗而圓的頭發,青年男子的最好,女子的總嫌細軟了些。”

十五頓時頭皮一麻,很怕這師傅相中了他的頭發上來揪……

璇璣營眾人跟蒲紹要來十多個人形草把,急不可待的演練這些新家夥事兒。沈聿楓,賀雲天和穆子規等夕醉樓的人搬了椅子坐在一旁觀看。

別人還好,穆子規卻是看得滿臉的眼淚。

這些璇璣營的人底子真好~剛上手的暗器就耍得有模有樣,如果他們是夕醉樓的弟子多好啊,樓中暗器一派的也不會沒落至今日這般光景~正想著,初八閃電般擲出三爪,結果靶子被生生打飛……

“好蠻力!”賀雲天拍掌大讚,“你還用啥子暗器喲,手邊沒家夥直接抄起塊石頭也能砸死幾個。哎喲喲,了不得了不得~”

初八撓撓頭憨憨的笑,“樓主過獎……”

二叔蹲在蔭涼下面抽著煙袋,冷笑:“光有蠻力有個屁用?力道控制不好就容易打偏了,一擊不得手誰還給你第二次機會?沒長進!”

初八拉著臉灰溜溜的去把靶子撿回來,繼續練。

另一邊的十五和初一是上手最快的。將那恐怖的皮繩系在拇指上,投出飛爪牽動機關撤回飛爪一氣呵成,每次都能準確無誤的“抓”回一大團稻草。

五叔繞到他們倆身後,放出口令:“左肩,右手,大腿,腳腕。”

沈聿楓看得目瞪口呆。

他想不到這兩人能如此快的掌握要領。

還不等他感慨,十五忽然換了右手去擲,雖然準頭差了一點,但也是行雲流水毫無停滯。

“這個東西好,廢了兩根手指也是一樣用的。”

十五和初一湊在一起,頭碰頭的演示他如何用三根手指控制機括。

坐在一旁的賀雲天心裏特別不是滋味。他總罵小楓是個方腦殼,其實他自己還不是個不問青紅皂白就上的哈兒?當初如果肯多問幾句,聽一聽傻鳥的勸,也不會跟十五打上一架。

看著十五放下飛爪揉搓著右手兩根手指頭,賀雲天一雙眼睛都不知道該看哪裏才好。

十五是好兄弟,這個人他喜歡得很。

當初空手攥住他一劍,又拼了最後一分力氣射中他一發暗器,此人就算是大奸大惡,但憑如此勇氣也值得他賀雲天敬三分。更不用說後來這兄弟竟完全不與他計較,也不來那套啥子“相逢一笑泯恩仇”,人家不跟咱笑,只是不提,當沒發生過。

捅一捅身邊的傻鳥:“你那個好東西也莫要藏起來了,拿出來給他們吧。”

穆子規恨得牙癢癢!

你要說就不要當著人前說!瞧瞧,那些璇璣營老的小的耳朵都立著,我就是不想給也要給。

就是穆子規稍一停頓的功夫,二叔,五叔,初一,初八,十三,十五,二十,七個璇璣營的人掛起招牌微笑用眼角溜著一只傻鳥……

“給!哈哈哈,把老子骨頭拆下來磨一磨也是可以當暗器的咧~”

穆子規瘋魔了……

十五跟小廝打聽了一下,知道王爺在書房就一路找過去。

站在門口聽了聽,裏頭有蔡先生還有兩位慣常幫王爺監察運河開鑿的謀士,難道雨樹縣那一小段的河道又出了麻煩?

再細聽,放下心來。原來是開鑿的很順利,只不過他們嫌奉州段那一半修的不好,土方夯得不夠實,怕有泥沙流失,過幾年會淤塞了河道。

十五雖然不懂這些權謀,但沒吃過豬肉總是見過豬跑。他從前時常竊聽京城那些官吏對話,很知道個中奧妙。

什麽東西都不能一次辦得太利索,河道被淤泥堵了不正好又是個工程?一件事總要攤開來慢慢做,否則那些前任把活兒做滿了,繼任的吃什麽?

還記得他當初第一次聽聞時心中大怒,當重要情報回給李大人。結果大人冷笑著說這種弊端慢說是現下,就是被後世讚為絕代明君的太祖爺也沒能管利索。

“那些大臣,你堵住這一處總有人能翻出新花樣,到時候更是勞民傷財不說,官員中盤根錯節的關系呢?敢這麽做的,哪個不是有硬靠山的?太祖當年五征琉國,多少跟著出生入死的將領?這些人的後代子孫即使有不爭氣的,還能連他老子的面兒也不給了麽?”

歷朝歷代,也許直至幾百年後,這種風氣都不會消失。只不過權衡利弊間,當權者對有些事睜一眼閉一眼,小的由著你們去貪去占,國家根基不被撼動便是了。

朝堂之上,自有李大人以及二皇子等與這些人周旋。小事警告,再不得給調離職位抑或稍做打壓暗示,一旦出現宋鶴年這種不識相的,仗著劉氏一黨作威作福欺人太甚,便輪到璇璣營來直接殺掉。

當然,每次殺人,李大人都是做好萬般鋪墊,留出各種線索伏筆,早晚要翻出來算總賬的。

這也是十五最佩服大人的地方。

不能打擾王爺談正事,十五就靜靜的站在門旁。

當值的蒲紹湊過來問:“聽說你們在跟夕醉樓學新暗器呢?”

“沈聿楓說的吧?是不是還說我們沒他們厲害?璇璣營要跟夕醉樓學手法?”

“咦?你怎麽知道的?他還是偷偷告訴我的,我倒是沒跟別人提過。”

十五靜靜的微笑了,“我猜的。”你個酸劍客,等我回去收拾你的。

侍衛阿海在另一邊陰陽怪氣:“你們的人來的真多啊。王爺還單獨給你們建了個院子,以後王府全是璇璣營的人,還要我們幹嘛?”

蒲紹一皺眉:“不許胡說!”

十五覺得很奇怪。這阿海以前跟他關系還算不錯,不說像蒲紹那般親近,也是見面有說有笑,為何突然變酸了?難道是跟沈聿楓學的?

正想著,蔡先生等人已經與王爺談完開門走了出來。

“十五來得正好,王爺都快坐不住了。”

刺客甲面上一紅,“我是來跟王爺說正經事的。”

蔡廷撚著胡子微笑:“去吧去吧,王爺也是要跟你說正經事。年輕人,多在一起交流交流感情總是好的,不然……哈哈哈~”

十五沈默了一下,對著蔡先生的背影小聲說:“二叔說他很想念先生,叫先生有空也去聚聚呢。年紀大的,多在一起交流交流也是好的,啡啡啡~~”

蔡廷僵住,瞬間由方步變大步,嗖嗖的溜掉了。

“十五來了是不是?快進來!”榮敏在裏頭扯著脖子喊。

跟蒲紹點了個頭,也沒放過阿海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屑,十五推門而入。

“院子?”榮敏想了一下,“給你們造的院子還沒弄好,要用多大的地方你且說就是了,大不了我派人把後院的果林鏟平。”

那還了得?

那片果子園不僅是伍伯和府裏工匠的心血,更是一眾侍衛小廝侍女的水果來源。有果園,隨時去偷吃也沒人管,簡直是慶南王府至寶。若是因為璇璣營砍了,別人不說,翠翠恐怕是第一個輪著鞭子來找他算賬的。

“我們就是要一片大些的空地,演練幾樣夕醉樓的暗器。其實,侍衛院也是可以將就的,就怕打擾了眾位兄弟休息。”

“那就用侍衛院,這算什麽事?以後不用來回我,直接讓總管安排就是了。來,親一個~”

十五後退了一步,“王爺,屬下想再帶人去一趟奉州,最好還能再往北去去。璇璣營才找回來幾個人……”

榮敏揮揮手,“不用找啦,這是李讚的來信,你先看看吧。”

十五展開信箋,看到李大人的字跡心中一酸,但信的內容讓他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璇璣營的兄弟們,很多都被李大人秘密召回,雖沒說人數,但信上吩咐在慶南王府的眾人不可擅自行動,尤其是初一和十五。

如此看來,四散在各地的人應該已經悉數召回了……

榮敏站在一旁看十五的臉色忽喜忽憂,猶豫了一下,最終拿出一瓶藥膏:“李讚吩咐人一同送來的,說是你們慣常用的療傷藥。其實,我給你準備的那種也很好用,還摻了珍珠粉。你看,我每天都叫人給你燉補品,我對你比李讚強的多……”

然而,完全沒有會讓榮敏不爽的“感動”表情,更沒有十五對著藥膏訴說他們李大人多麽多麽關心他之類的會讓某王爺撓墻的情節。

他家刺客對藥膏的表情很詭異,“這個……這個……我收著吧。”

對於十五而言,被李大人親手塗藥膏是個很可怕的回憶,而他自己曾聯想過的藥膏用途,更是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

奇怪……為什麽慶南王在他身上摸來摸去他就不反感呢?因為喜歡麽?

王爺既然答應了侍衛院借他們用來演練暗器,十五又著急回去把李大人的吩咐轉達給大家,這算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榮敏卻一把拉住要走的人,笑瞇瞇的說:“還有個事兒要跟你說呢,別著急走。”

十五:“???”

“親親,我就告訴你。”

十五微微一笑:“那還是等王爺想告訴我的時候再說吧。”

榮敏幹咳了一聲,“算啦,有侍衛回報,再一會兒就有你的兩個老友來訪,估計現在也該到了。”

“誰?”

“你猜……”

十五斜目看:“不猜,一會兒就知道了。”

榮敏各種挫敗。

“四哥,紅姐!你們怎麽來的?”

十五跟榮敏在書房裏較了半天勁,他根本沒想到所謂的兩個老友會是這二位前輩。

初一等人也聞訊趕來,一時間廳堂中熱鬧無比。

獨臂的初四和拐腿的阿紅先拜見了二叔五叔兩位,這才接受小一輩的行禮。

“我們是被慶南王派人接過來的。作為璇璣營的人本不應隨意出城,但城裏太亂,而且王爺派來的人有十五的信物。”

十五一驚,“什麽信物?”

腰牌。

悄悄瞪了一眼慶南王。怪不得他找不見腰牌,原來是被他偷走的。可又是什麽時候偷的呢?不想還好,細細回想頓時臉紅了個透。他與榮敏相處時有若幹次被親的昏天黑地,慢說是拿走一塊腰牌,就是衣服也險些被剝個幹凈。

肯定就是那幾次撕扯時鬧的!

榮敏假裝沒看見,得意洋洋的吩咐,“既然來了女客,翠翠趕緊把你們院子裏收拾出一間上好的屋子。侍衛院肯定是住不下了,總管,騰出偏院客房來,給幾位長輩居住。”

二叔默默的在心裏記了慶南王一筆。

好啊,我們兩個老的天天擠在初五的小破屋裏,也沒想著讓我們住好屋,初四和阿紅一來就成了長輩了?我們這一把歲數白活了不成?

殊不知,在榮敏心裏,只有十五提過的人才是重要的。兩個幹巴老頭兒,堂堂王爺又怎會記在心上?所以今次榮敏真是替十五背了回大黑鍋,乃至日後被二叔各種作弄後,總要在十五身上加倍找回……

“你當初就總是提四哥對你如何好,紅姐對你如何疼,怎的就沒提你師父二叔呢?瞧瞧我今日又掉到他挖的陷阱裏,這個事兒怎麽算?”

“慢慢算唄,還你就是了。”

“怎麽還?”

“我挖個坑讓二叔掉進去?”

“……然後他再挖坑讓我掉進去?想都別想,來吧,肉償肉償!”

這是後話了。

京城。

李讚仍然被軟禁在庚王府中,卻是愈發悠閑自得。

已進入初冬。

開春解凍太子就要率軍親征邊境戰場。召回來的人已經通過各種途徑安插在北征軍之中,聿啟山大將軍掛帥,築北王一派壁上觀的姿態……

掃一眼化作小廝打扮的三十兒,李讚慢條斯理的說:“以後璇璣營肯定是不在了,添翼所直隸君王,你就進宮管著去吧。”

“屬下聽憑大人調派。”

“你錯了,一旦日後你掌管添翼所,所要服從之人再不是我。”

“大人!”

李讚微微一笑不做聲,垂眼看著面前獨自面對的棋盤。

李仲揚,你想要的我給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璇璣營的人忠心耿耿,但也忠的是這個國家,不是我。你對三十兒下的功夫大可不必啊~落下一枚棋子,想起林妃跟他說過的話:“璇璣營早晚得走到頭,急流勇退不是那麽容易的,可退下來,好歹還能留下一條命。你這輩子求什麽?”

求什麽?他想過那把椅子,但勢孤力單沒有得力外戚。他長大了,皇兄也上位了,兒子才比他小幾歲而已。

一個母系身份低微的小皇叔,又被先皇放在那麽個得罪人的位置上,還能爭得過那些如狼似虎的皇侄兒麽?

錦衣玉食,夠麽?守著皇族,守著國家,夠麽?別人許諾下的權利地位,他稀罕麽?

李讚微微一笑,夾著棋子的手遲遲不落。有人說人生一世榮華富貴不過一夕之間,那他就求個富貴安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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